第39章: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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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整座皇宫最高的地方。 琳琅阁,是前朝一个皇帝为宠妃所建造,刚刚建成时,名副其实,琳琅满阁。 沈琰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无声的,把玩着杯盏。 大太监来福恭谨的垂首站立一旁,这是又想起废后了。 来福这个名字是有点俗气的,下面人只称福公公。但是来福自己很喜欢自己的名字,来福,来福,他的福气在后面。确如他所想,跟了一个对的主子,九皇子登基,他跟着水涨船高,从内侍中层地位一跃成为天子亲信。 因为这个名字,他这一路走来,受到好几位上层的青眼。明里暗里,不知道得了多少好处。 所以,来福一直自认是个清醒人。无论别人说了几次,这个名气太俗,哪怕是曾经侍候的主子也这样说,他也没改名。 深宫里,最难得的不是皇帝的恩宠,而是自己保持清醒。来福看的多,听的多,想的多,唯独说的少。跟着九皇子多年,看着其他人一朝起,明日落,因为圣心变幻无常喜怒悲欢,相比伺候天子的其他人,来福自认是对圣心揣摩的最准的人。 但是他也曾有过失手,在先后身上。 先后是天子潜邸时的瑞王妃,随着瑞王顺利登基,顺理成章进宫,成为正宫皇后,当时跟着进宫的还有苏侧妃,被封为正一品淑妃。 后宫除此二人,再无别人。于是宫人私下里很多人诸多猜测,尤其是年轻的小宫女,两位贵人,肯定有一个是真爱,一个是门面,那真爱是谁? 大多数人认为是淑妃。 因为淑妃和皇后,皇后身份更贵重,但是皇上一个月里,去淑妃处,和去皇后处的次数相差无几。 再问既然受宠,为什么封的不是四妃中最贵重的贵妃,不了解皇后的宫人想,肯定是皇上刚刚登基,皇后娘家势大,皇上不敢把心上人一下子抬举成皇后的眼中钉。 想到这里,一个曲折婉转,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产生了。 在小宫女中传播甚广,很多太监也听说过。 来福也听说过这个故事,自从天子进宫,他身份直线上升,但是还不到随侍天子身边的程度,在御书房伺候,负责端茶倒水。所以当时他自认在揣摩圣意上有些能力,对于宫人私下里的流言,持赞同态度。 此时天子忽然抬头,俊美到妖异面容平静无波,说:“朕多久没去淑妃宫里了?” 来福垂首,“两个月了。” 天子:“淑妃身边的宫女后来来过吗?” 来福小心的回答:“之前远远的见过一次那宫女的身影,但是没走过来。” 天子:“去传朕旨意,淑妃,赐鸩酒。” 来福心脏一颤,低头,愈发小心,“是。”说完,见天子没有别的吩咐,他悄声退出,来到宫门口,让一个小太监仔细等着皇上的吩咐,转身加快脚步,去找人办天子吩咐下的事了。 来福一出去,室内只剩下沈琰一人,修长的手指捏着玉质杯盏,一眼望过去,玉盏色泽澄澈如水,还不如把持着它的手指漂亮! 沈琰持续沉默。 曾经装傻十数年,他有信任他的属下,他们把他当信仰,却没办法让他交心。她是惟一的例外,他当初很愿意把自己所有的筹谋计策告诉她,希望最后她和他一起分享成功的喜悦。 事到如今,他也不相信太医的诊断。 即使连太医令都说,皇后油尽灯枯,撑不过那个冬天,他当时依旧怀揣着对她莫名的信任,不以为意——她不会真的这么轻易去世的。 曾经她练武的画面仍在眼前,她去世后的这一年,就像是一场梦,他迟迟未醒…… 沈琰一直坐到月上中天,宫人脚步无声地过来点灯,然后小心退去,他来到窗边,树影横斜,沈琰仰望头顶明月。 一年过去了,你真的离开了吗?不是一直不喜欢苏悦,事到如今,她再无用处,你不想看看她的后果吗? 许清向来爽朗清举、行事磊落,但是从一开始,沈琰就察觉到,她对苏悦有股莫名的敌意。 第一次见苏悦,她就十分注意她。 怀揣着莫名的心思,他把她放在了身边。 没想到,她会因为这一念之差,如秋叶般寥落凋零…… 一刻钟后,来福回来,更加小心谨慎地伺候。所以说——如果真的是心上人,在门面皇后病逝后,为何去淑妃宫殿的次数越来越少?反而时常在深夜无人的时候,孤身来到先后居住的宫里。 现在还赐了鸩酒,说是生死仇人也不为过。 而另一边的淑妃宫殿,近前伺候的人全都提心吊胆,不敢出声。 淑妃娘娘又在摔东西了。 这已经是这一个月的常态了。 上个月,皇上虽然没来,但是淑妃娘娘还有一点希望,全心全意地想要挽回圣意。苏悦来自现代,又真正见识过妻妾区别后,怎么可能对皇后之位毫无企图,并且在她看来,她和皇帝有梦境中上一世的默契,她是最好的皇后人选。但是今天却听到皇上答应选秀的消息! 他是什么意思?! 即使她死了,他也不可能让她做皇后?!!! 苏悦终于疯累了,头发凌乱,一屁股坐到地上,环顾四周,没有一个人。她无声嘲讽一笑。 这时候一个大宫女推开门,“娘娘,歇会儿吧,即使宫里进了新人,您在陛下心中,也是不一样的。” 苏悦没吭声。 大宫女端着刚才紧急让御膳房做的汤,顾不上自己烫的疼痛的手指头,“娘娘是陛下潜邸时的人,无论后来者再多,您在后宫里,永远都是独一份儿。” 苏悦依旧沉默,只是眼珠子紧紧盯着大宫女。 大宫女头皮发紧,不敢表现出来,面上带着抚慰的笑。 “砰——” “闭嘴!”苏悦眼神狠厉,状若疯癫,“你笑什么!你一个奴才,也有资格嘲笑我!” “啊——”大宫女连忙闭上嘴,手背一阵灼痛,却不敢迟疑,立刻跪下,“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才没有这个意思,奴才没有这个意思啊……” 大宫女还在求饶,外面忽然传来一个尖利的嗓音,“圣旨驾到——” 大宫女惊讶,但是眼睛瞄到苏悦的脸色,立刻跪下低头说:“娘娘,陛下急着您呢,娘娘快去吧。” 苏悦顿了顿,忙不迭爬起来,去找镜子。大宫女也十分有眼色地站起来,站到其身后,麻利迅速地为她整理好仪容外表。 苏悦出去接旨。 “……赐鸩酒。” 苏悦眼睛呆滞,听不清内侍太监酒精说了什么。 四周也是一阵寂静。 只有来传达圣旨的内侍太监还在状态,对身后的小太监递了个眼神,小太监走上前,传旨太监垂下眼皮,俯视着这曾经风光一时的淑妃,面无表情道:“淑妃娘娘,请吧。” “……”苏悦愣住良久,忽然疯狂地笑起来。 传旨太监不着痕迹地翻了个白眼,不耐烦地看了眼小太监,小太监心领神会,强行抓住苏悦,把鸩酒灌了下去。 灌下去的时候,苏悦没有丝毫反抗,只是不停地疯笑,鸩酒溢出来好多。 一刻钟后,她无力倒在地上,嘴角溢出鲜血,眼睛却依旧睁得大大的。 来的传旨太监见惯了死人,丝毫不以为意,吩咐人处理后事,转身回去朝天子禀告了。 收到回报,沈琰只面无表情“嗯”了一声。 接着又投身国事了。 转眼又是一年。 许清坐在一辆俭朴平凡的驴车上,掀开侧窗纱帘,看向外面的路。人头攒动,人人脸上都带着兴奋喜悦的笑容。 他虽然没有如她一开始所想,两人结成同盟,但是他如同剧本中那样,成为了一个好皇帝。 在这个诡异莫测的剧情中,她没有像剧情中死去,天下百姓也得了一个好天子。 这也够了! 许清释然一笑,此时一阵小童的哭闹声响起,许清转头看过去。 一个幼童坐在父亲强壮的手臂上,抬起头,天真地哭闹不休:“我想吃糖葫芦、糖葫芦、糖葫芦……” 父亲是一个年轻的父亲,明显一开始拒绝了,现在面对孩子的闹腾,很快抵不住,投降,“一个糖葫芦。” “糖葫芦今天半价!”小贩拿走父亲手上一半的钱,笑着说。 父亲诧异,“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就是这两年风调雨顺,地里收成也好,”小贩说,“这不马上就过年了,便宜点。” 父亲也笑了,爽快道:“那也别一个了,再来三个,我带回去给孩子他娘尝尝。” 小贩笑逐颜开,“哎,好嘞!” 看到这里,许清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欲望,正要放下帘子,一个男人倏地飘然出现,落脚无声。 分明是忽然出现,路边却无一人发觉。 “我要去边疆,同行吗?” 许清看了他一会儿,放下帘子的时候,声音从未及时掩盖的缝隙传出来,“走吧!” 陈青高高提起的心放下。 跟着车走了半晌,人迹罕至的土路上,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