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中心城幻梦
为了新年宴会，伯爵又外出了。 美纳斯也久违地见到了亚历山大。人马这段时间一直听着整个庄园关于她的桃色的风言风语，不过在见面的时候还是把心底的酸涩藏得很好，他还是像以前一样驮着她在庄园里走。 她说，带我去中心城吧。 为什么一定要去中心城，他想，是为了找到逃离庄园的机会吧。她好像一朵云，落在他背上，但实际上没有重量，风一吹就跑了。伯爵应该也这么觉得，才做什么事都带着她。如果她真的跑了也很不错。这样伯爵夫人就不用整天在房间里哭泣摔东西，他也不用整天记挂着她，更不会有一批又一批魔兽贵族上门打听消息。 不管怎么样，亚历山大答应了她的要求。他无法拒绝那温柔而冰凉的青色湖泊。她也知道即使这匹人马意识到了她在利用他，他也不会拒绝。 …… 美纳斯远远看到了中心城的天际线，像一笔干枯的墨迹落在沙漠的尽头。 “亚历山大，天快黑了！我们现在去不会有危险吗？”她在飞扬的风沙中大声说。 “天黑了，我们才能进地下城买一些东西。有巡逻队，不用担心。”亚历山大在沙漠上奔驰，一路扬起漫天沙尘，但是声线依旧平稳。 “哪里来的巡逻队？我们能遇见他们么？”美纳斯感兴趣地一挑眉，在这个割据的世界，类似巡逻队这样意味着中央权力的部门其实很少见。 “他们是朗基努斯中枢的普通士兵。”亚历山大知道她喜欢刨根问底，无奈地说，“我不知道朗基努斯中枢是什么，我只知道那里有魔兽、人类和亡灵的强者。另外，我还听说，那里任意一名普通士兵都至少相当于一位年收入在十万金币以上的A级赏金猎人。” “他们也会到中心城来买东西？”美纳斯更感兴趣了。 “不知道。”亚历山大摇摇头。 他们进城的时候，已经日落了。黑夜降临，魔兽在灯红酒绿和金碧辉煌中行走，酒馆里悠扬吊诡的乐声、混杂着觥筹交错的大笑在街道回荡。美纳斯靠在亚历山大的脊背上，马蹄一起一落之间，觉得她特别像《千与千寻》里的千寻，误入了神隐世界。 “小哥，这次带了谁家小姐啊？这么漂亮，呦，还是个人类呢。人类好，给jiejie摸摸——” 亚历山大刚要阻拦这群以好色闻名的狐兽，就看到美纳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忽然露出魅惑众生的笑，她撩了一下头发，无比自然地把脸往其中一只狐兽可观的胸脯上一靠，“我也喜欢你啊，狐狸哥哥。” 哥、哥哥？ 亚历山大呆住了，狐兽也很惊讶。他产生了一种全身的魔力都被一缕缕地梳理和窥探过的感觉，眯起眼睛，很快反应了过来，“小姐很厉害。不如去鲸鱼佬那看看？或许会有你想要的。” “谢谢。” 美纳斯总算感觉到了一点把魔力提取玩出花的好处，她满意地一勾唇，又趴回了亚历山大的背，“我们继续走吧。” 亚历山大木木地走了几步，忍不住停下，“你……？” “先去地下城。”她知道亚历山大在想什么，轻笑着说。 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走下去。他做这份来中心城换物资的工作很多年了，当然知道“鲸鱼佬”指的是什么。 地下城有一个据说有几百年历史的摊位，摊主是一只据说也有几百年寿命的白龟鲸鱼。他不出售任何已知的东西，只出售买主通过一颗五百年龟属魔兽晶石反映出来的潜意识里最想要的东西，代价也不是金钱，而是各种奇怪的诸如魔兽晶石、人类器官、魔兽内脏、乃至寿命等等的东西。 如果只是这样，这摊位倒也不至于如此有名。它之所以买主络绎不绝的原因是，摊主真的可以拿出任何买主想要的东西，而且还具有一定的赌博性质——先付出代价，然后才能知道换来的东西究竟是不是自己本来想要的东西，机会还只有一次。因此，这摊位不乏买主本来想换救回家人亲眷的药剂，结果换出了一堆金币的事。 她……会想要什么呢？ 地下城闷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魔法水晶的各色光芒扫过嚼着生rou喝啤酒的赤膊赌狗，漫过女郎涂着惨白的粉的妖媚的脸，各种魔兽原型毕露，在缭绕的烟雾中如同鬼魅。 美纳斯前世的经历可没丰富到能亲眼见到这样一看就罪犯扎堆的地方，当下也有点看直眼。亚历山大平时都是目不斜视地快速采买完，但是现在背上多了个人，不免犹豫，“你把头埋起来，我很快就买好了。不用怕，只要不招惹他们，他们不会伤害你。” 这倒是非常好的习惯。 美纳斯还未来得及回应，就被一阵哗然吸引了注意力。她转头看去，只见那有几只半透明的，每只足有十几米长的狮鬂水母一样的生物在空气中漂浮，而水母下方是一层层围得密不透风的人形魔兽群。 “那里是在做什么？”她随口问。 亚历山大却露出不想告诉她的样子。在她和他大眼瞪大眼一阵后，他败下阵来，“是白龟鲸鱼的摊位。” 原来那就是刚刚狐兽提过的摊位。美纳斯又看了一眼那里，“那么，那里究竟是卖什么的？” 亚历山大叹了口气，破罐子破摔地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实话说，他之所以坦白的这么爽快，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他觉得美纳斯目前最想要的应该就是离开庄园，她要买的只是一个契机，而以他的了解，这应该不会需要过多的代价。 他是想她好的。 少女听完，沉默下来。 亚历山大看着她。从他的角度来说，除了发顶以外，就只能看到她映着彩色绚光的眼眸和颤动的睫羽，还有泛着诱人光泽的红唇。她看着那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摊位，所思所想对他而言都万分神秘。 “试试吧，我觉得我挺了解我自己的。” 她轻描淡写地说，拍了拍马身。 “如果要求太过分，就千万不要换，明白吗？”亚历山大忽然觉得心慌，他把少女抱进怀里，低声说。 她眯起眼睛，不言。 他们排了约莫一小时的队，目睹了前面的一人的交换过程。这个神情疯狂扭曲的男人似乎是在换巨额的财富，代价是他的一只手和死后的灵魂。 摊主后面的高大男人持一把巨大的剁骨刀，在男子答应后拿出了一大盆鼠妇一样的拇指大的银白虫子。 手起刀落，男人发出惨叫，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手放进了盆里。银白的虫子蜂拥而上，聚集在他喷出鲜血的腕处，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后，竟然慢慢变成了银白的手的形状。 亚历山大转身就要拉她走，美纳斯却不愿意动，“到我了，你等等我。” 男人像狗一样爬开，美纳斯整理了一下衣裙，坐在了破烂脏污的印花毯子上。虽然说对面的老头确实有龟和鲸鱼的特征，但是她觉得他的装束特别像印第安人，特别是那干枯褶皱的老脸上的黑红纹面和巨大的鹰羽冠。 老人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顿了顿，示意她把手放在毯子中心的一颗足有人头大的草绿色兽晶上。 美纳斯依言把手放了上去。和她想的不同，兽晶既没有发光也没有变热，就这么放了一会，老人又示意她把手拿开。 她注意到他瞥了一眼亚历山大，才把自己鹰爪一样的手放在兽晶上，闭上眼睛。 “朗基努斯的人来了！” “收摊收摊！该死，卖个人头还要躲他们。” “嘁，如果不是因为那条红蛇，我今天就赚够去玛尼拉的钱了！” 美纳斯听到了这些语句，头还没完全转过去，一道高大的扭曲红影就风一样闪到身边，“鲸鱼佬，你连人类小姑娘都害？你——” 玛丽莲娜·宝勒低头，就看到自己覆盖着比钢铁还硬的血红鳞片的蛇尾旁的小姑娘。她抬着头，冷冷清清地看着她。 这还是美纳斯第一次见到强悍的女魔兽。她的本体多半是她曾读到过的“歌塞红蛇”，尾长，无毒，鳞片为血红色。女蛇人长得美艳且英气，一双狭长妖冶的红眸却没有蛇的阴狠毒辣，颈间戴着圈圈镶着绿松石和玛瑙的黄金璎珞，手中则握着一柄无格的血色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