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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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里人声鼎沸，来来往往都是疾步匆匆的男男女女。 有一人不同。 她穿着黑色的外套，长发束成马尾，皮肤苍白，普普通通的长相，一双眼眸却让她看起来特别了一点。 一双，十分静默的眼。 她静悄悄的坐在机场大厅的等待，不时抬腕看向腕上那块边缘已经摩擦掉皮的棕色手表。 表盘里的秒针“滴答、滴答”的走着。 时针指向晚上十点十五分。 机场里的人反而越发的多，有组织有纪律的人群，举着小条幅和灯牌，有的人手里捧着花跟礼物。 多数都是女孩，脸上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跟身旁的朋友凑得很近，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 人越来越多。 静坐在一旁的汤沅，有些不安的十指交握，装在口袋里的手机“嗡”了一声，她却像被吓到了一般，突然跳了起来，掏出手机。 “吴小姐已抵达。” 短短六个字，汤沅握着手机，看向人头攒动的机场，头皮微微发麻。 吴小姐……已抵达。 六号出站口，恰恰好是人最多的出口。 汤沅一步步走向人群，从挤到了最前面，目光从这群女孩中一掠而过。 其中，有一道身影格外瞩目。 他比女孩们高太多，挤在中间显得有些不协调，他戴着棒球帽，跟口罩，抬着下巴，露出了隐藏帽子之下的那双血红的眼。 汤沅浑身一凌，掏出手机飞快的发出一条信息，逆着人流往男人身边走去。 男人突然转身也向人流外转去。 这群女孩突然间小小的sao动起来，挣着抢着要往前面挤，小声的叫着一个名字。 汤沅被挤得喘不上气，用力喘息着，焦急的找寻着那个男人的身影。 忽然，她顿住了。 她找到那个男人了。 他绕到四号出站口了，四号冷冷清清，只有两个人从那里走出。 吴小姐…… 汤沅急得满头大汗，使劲推着旁边的人，边上人被她推得不耐烦，小声的抱怨起来。 她像是没听到一般，看着那个男人突然提速快步向吴小姐走去。 紧急之中汤沅举起手机，奋力向前一掷，黑色手机在空中划过一道半圆形的抛物线。 “砰！”的一下砸到那个男人背上，砸得他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也引起了吴小姐跟她同行人的注意。 吴小姐微微抬起头，脸色惨白，眼泪跟汗水瞬间从她脸上落下，她瑟瑟发抖，揪紧旁边人的衣服，嘶声尖叫。 “啊！啊！啊！啊！” 一声声，破碎的难听的尖叫声从她喉咙里挤出。 嘈杂的人群静了。 所有人都在看是怎么回事，这时一道身影突然间从粉丝群中钻出，大步跑到了男人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顺势踹上他的小腿，在他弯腰的时候挑掉了他的帽子。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 露出了那双，隐藏着的猩红之眼。 汤沅喘息着停下动作，后退几步，将吴小姐跟她同行之人挡在了身后。 同行之人是吴小姐的心理医生，现在正在紧急安抚吴小姐的情绪。 虽然用处不大。 她刚刚踹的那一脚不算重，男人只踉跄了几秒钟就又站了起来。 像竹竿一样消瘦的身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捂在口罩里的声音，极其的阴沉，“你敢踹我？” 他抡圆手臂，气势汹汹的要把这个敢踹他的女人，打得跪地求饶。 汤沅咬紧牙关，脚下越发稳健，不能退，吴小姐就在身后。 就在她打算直接挨下这巴掌的时候，一只手横空出现，死死攥住了抡向她的手臂。 汤沅眨了眨眼，长松了口气，还不等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被赶过来的粉丝群还有保安拿下了。 那个帮了她的人，又被重新簇拥回了人群里。 嘘寒问暖夸赞的声音不断。 汤沅只能看见他挺直的背脊。 她收回视线，转身蹲到瑟瑟发抖的吴小姐面前，用手机打出了几个字。 “别怕，这次有很多人帮助我们。” 心理医生看了看她，低声将这几个字转告给了吴小姐。 吴小姐怔怔，缓缓伸手摸了摸她湿漉漉的脸，抽噎了一声，像是忽然间开了眼泪阀门，捧着她的脸，哇哇大哭。 “对不起……” 凌晨零点，警察局一日游。 汤沅垂着头摸着自己手里的手机，老式的按键手机，按键已经被磨掉了，屏幕被摔得四分五裂。 她都用了好几年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修好。 张文华从询问室里出来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他不由得笑了下，坐到汤沅身边。 “好了，再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好不好？”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传进她的耳朵里温柔已经被机械磨灭的一分不剩，只有滋滋啦啦的怪异声，让她勉强能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不用了，等下我自己去买。”她用手语比划道，拒绝了他的好意。 “要是再被骗了怎么办？”张文华问的很认真。 认真到让人难堪。 他似是看出了她的难堪，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沅沅这次你做的很好。” 汤沅却把头垂得更低了。 张文华一时默然，只能收回手陪在她身边。 他知道，她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好，才会泄露吴小姐的信息，才会让凶徒有机可乘。 汤沅忽然想起了那个出手相助的男人，无声问道:“那个救了我的……” “已经走了。”张文华说道。 还没跟他道谢呢。 安顿好吴小姐他们，汤沅先暂时回了家，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公司。 没想到张文华还有总编到的更早，茶水间的玻璃隔断挡不住什么，更何况总编唾沫横飞手舞足蹈的样子，汤沅也能想象得到他在说什么。 “不行！”张文华突然间怒了，声音拔高，尖锐的刺啦声传进汤沅的耳朵里。 总编也涨红了脸怒喝:“她一个聋子！我留她在这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汤沅像是没听到一般，平静的转身离开。 时间接近九点，总编跟张文华一前一后的进了办公区。 张文华四下一扫，轻而易举找到了垂着头的汤沅，他顿了顿，还是朝她走了过去。 “咚咚。” 汤沅顺着他的手往上看，就看见张文华无可奈何的脸。 “沅沅，先把你调到陈立蓉那，等过一段时间我再把你调回来好不好？” 汤沅点了点头，面上没有半分不情愿，细长的手指比划道:“谢谢您这么长时间以来的照顾。” 寂静无声。 陈立蓉双手抱肩，介绍完汤沅就退到一边，静观其他人脸上的表情。 一片死寂。 陈立蓉所在的娱记组，采访的都是名人，那时间都是掐着秒算的，恨不得一分钟可以提六十个问题。 这突然调了一个又聋又哑的残疾人过来，算是怎么回事？ 她怎么提问？用手语吗？ 别人能看得懂吗？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娱记组也没人会手语。 谁会等她用手机慢吞吞的打字？ “好了，汤沅你晚上跟亮子去跑一个现场，亮子照顾着点。” 名叫亮子的年轻男人一脸绝望，哀嚎着不要。 陈立蓉容不得他不要，一锤定音把两人栓死了。 “你好，我叫汤沅，请多多指教。” 亮子看着举到自己面前，屏幕碎成蜘蛛网的老年机，抱头痛哭。 聚光灯，跟闪电一样，劈头盖脸照亮了这条长长的红毯。 亮子一手扛着摄影机，一手拽着汤沅，削尖脑袋往前挤。 持有记者证，可以进现场拍照，结束后如有预约可以在后台进行采访。 亮子好不容易挤进现场，站在记者堆里长长松了口气，他翻开小本本。 上面记了三个人名。 他凑近汤沅，“这几个等活动结束后去进行采访，你帮我拍视频，我来提问，ok？” 他冲汤沅比了个ok的手势，眼神却是在询问她。 汤沅眨了眨眼，跟着比了个ok。 艺人陆续进场，到处都是炫目的灯光，汤沅仰头看着头顶的灯，开场有歌手在唱歌，可她听不清，她能听到的只有乌糟糟的混成一团的声音。 她不知道她应该去听什么，听亮子跟其他人聊八卦，听歌，还是听艺人们的窃窃私语。 浑噩一片。 不知道何时结束的，等她回过神来，亮子已经把她拽到了后台。 第一位，是个年轻女艺人，她坐在沙发上跟亮子打了个招呼，像是熟人。 汤沅举着摄影机，调整好角度，冲亮子比了个ok。 采访开始。 问她新歌计划，有没有进军演艺圈的想法。 平淡又客套。 第二位采访结束，第三位稍微迟了一会儿，亮子等了一会儿外场同事突然叫他过去一趟，他不放心，临走时对汤沅千叮咛万嘱咐说要是何初逢来了就给他发信息。 何沅应了，亮子前脚走。第三位……好像就到了。 何沅微微瞪大眼，看着缓缓走近的男孩。 是她在新闻上看到过的面容。 某某旗下艺人机场见义勇为…… 那天，她没看清他的脸，但是在网上她看清了他的脸。 就是这张脸。 何初逢的脸。 汤沅喉咙微动，却没有一丝声音发出，细长锋利的眼锋轻飘飘掠过何沅，不带一丝停留的收回。 好似就是瞥见了一个陌生人。 他坐到沙发上，用一个颇为放松的姿势，背脊松括，身上穿着的灰蓝色条纹西装，整洁的不带一丝褶皱。 汤沅慌忙从口袋里拿出手机，着急的给亮子打了个电话。 对面“喂”了好几声，汤沅捂着手机张了张嘴，小心翼翼的瞥向何初逢，生怕耽误他的时间。 “我草！汤圆儿，人来了？我马上到！”亮子怪叫的声音传了好远。 汤沅尴尬的举着手机，冲面无表情的何初逢笑了笑，然后默默退回了摄影机后。 亮子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跟何初逢打了个招呼。 汤沅亲眼见到何初逢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了干净清澈的笑容。 仿佛刚刚的冷淡只是汤沅的错觉一般。 按部就班的采访，采访间隙何初逢适时露出笑容，偶尔还会明快的笑出声。 有些干巴巴的“呵呵”带着电流传进汤沅的耳廓里，让她不由自主的皱了下眉。 采访结束，亮子还在那絮絮叨叨，“好不容易采访到的，新生代，爱豆转演员，几部小成本网剧被他演成了爆剧，现在他们公司就靠他。” 最后一句，亮子说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汤沅看了他一眼，拿出手机，“什么意思？” 亮子看着她，半晌笑了，“没什么。” 亮子做娱记有八年，这八年他看过太多圈子里的脏事，何初逢在这个时间段爆火，可是万万说不上幸。 他跟现在公司的合约还有一年就到期了。 他所在的那个公司，可说不上好。 亮子在车上翻看着汤沅刚刚拍的视频，侧眸看向副驾驶的汤沅，“话说，汤圆儿，何初逢长得有这么漂亮吗？” 这技术，比拍前两个好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汤沅咽了咽口水，摇头装傻充愣。 “汤圆子，你不会是他的粉丝吧？” 汤沅连连摆手。 “最好不是，行了一会儿你跟何初逢的工作人员交接一下，确认采访视频，确认无误再发。” 汤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小心翼翼的把自己手机捧到他面前。 亮子一看她那个老年机眼前就一黑。 他都怀疑汤沅之前是怎么跟被采访人交接的，汤沅很真诚的打了几个字。 “公司有电脑。” 亮子眼前又是一黑，指着汤沅半晌没说出来话，怪不得公司里的人都说她是走后门进来的。 笔记本没有，智能手机没有，难道写给主编的都是手稿吗？ 幸好张文华提前打过招呼，如果汤沅缺什么就带她去买，他给报销。 “汤圆儿，带你去买手机啊？”亮子一下子换了个笑脸，心里已经想到怎么敲张文华一笔了。 汤沅被迫买了个智能手机跟笔记本。 亮子干脆把她的手机卡从老年机上取了下来，安好，现场把视频传给她，又迅速帮她加了何初逢工作人员的微信。 方框，一半黑一半白的头像，汤沅的头像被亮子设置成了个白白胖胖的汤圆。 对方迟迟没有通过好友验证。 汤沅摘下耳后的外挂机，世界变成了一片死寂，她习以为常的去洗澡。 洗完出来看了眼手机，没有通过。 她拿出电脑，来来回回看着这段采访视频，她听不到声音，只能看何初逢的表情。 锋利的眉眼，稍稍下弯，笑意很淡，但如果单看他琥珀色的眸子，又觉得他笑得开朗。 脸只巴掌大，轮廓分明，线条冷硬，眉浓，微狭长的凤眼，右眼眼下有一颗小小的黑痣，鼻梁挺直，唇线分明，嘴角上扬。 漂亮，锋利的长相。 视频进到一个阶段，亮子抛了个梗活跃气氛，而他也适时笑了起来。 眉眼微弯，眼眸亮晶晶的，有点点孩子气。 凌晨一点，手机忽然亮了一下。 汤沅睁着眼，从床头拿过手机。 对方已通过朋友验证。 汤沅:您好，我是新远公司的记者汤沅，接下来关于何初逢何先生的采访事宜，将会由我跟您沟通。 “叮咚！” 一个白白胖胖的汤圆跳了出来。 何初逢垂眸看了眼手机。 “您好，我是何初逢。” 汤沅瞬间从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对面回的信息。 何初逢？怎么会是何初逢本人？ 像这种交接一般是会跟艺人的工作人员交接，今晚采访的两个女艺人都是这样，怎么何初逢是本人了？ 她忽然想起亮子提起何初逢时脸上微妙的表情。 那种，有点像是同情的表情。 汤沅把剪辑好的采访视频发了过去。 汤沅:如果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整您直说就好。 何初逢:谢谢，您拍的很好。 确实拍的不错，何初逢的采访视频在官方账号小爆了一波，不少粉丝夸他身高腿长颜值好。 没几天，这段视频热度迅速沉寂下去。 一个月，两个月，汤沅跟何初逢的聊天页面就停留在他说谢谢那里。 再无交集。 汤沅跟了亮子两个多月，勉强适应了他的节奏，时差硬生生倒到了晚上，天天跟着他跑发布会红毯。 体重迅速下降，张文华见到她的时候都有点不太敢认。 他捏着汤沅脸皮上薄薄的一层rou，要笑不笑的调侃:“你这跟微信头像不太符啊。” “熬夜对减肥是有利的。”汤沅认真的把手机递到他面前。 张文华哼了一声。 汤沅挖了勺抹茶蛋糕，塞进嘴里，拒绝在跟他讨论这个问题。 “行了，不聊这个，聊聊吴小姐，三点半，她会接受你的采访，她也只接受你的采访，总编说了趁热度来一次当事人现场直播。” 汤沅听说了，机场变故之后吴小姐拒绝再暴露在镜头之下，拒绝接受任何采访。 心理医生进行了长时间的心理辅导，除了提起汤沅时吴小姐会给反应，其他时候她不会给任何反应。 标准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汤沅放下勺子，嘴唇微抿，用手机打了几个字，“她答应了？” 张文华点了点头。 “她说只要是你就都可以，心理医生会全程陪同，你别怕，不会有事的。” 汤沅不是怕别的，她怕吴小姐会因为采访而再次受到攻击。 毕竟在强jian案中，收到抨击更多的永远都是女性。 对直播这件事张文华也是同意的，以他的想法热度越高，民众给的压力越大，案件也会进行的越快。 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硬拖着。 “还有时间，你准备一下，我先去楼上等你。”张文华说道。 她们现在就在吴小姐居住的酒店大厅的咖啡店里，很方便。 张文华约到这就是不允许汤沅临阵退缩的意思。 汤沅看着杯子里黑黝黝的咖啡，想起了刚刚吃的抹茶蛋糕，其实很苦。 她不喜欢。 手机“嗡”的震动了一下。 汤沅迟迟没有打开手机，她怕是张文华发的催促短信。 采访的问题就在她面前放着，她没看。 但她知道，里面会问什么。 会问，你认识嫌疑人吗？为什么会跟嫌疑人一同去酒吧？ 你是不是…… 耳朵里嗡的一声，尖锐的刺痛从耳蜗里传出，汤沅脸色苍白，捂着耳朵迟迟没有抬头。 直到，一只手握住了她的肩膀。 源源不断的暖意，从他的掌心传递过来。 汤沅抬头，下唇被咬得出血，眼眶通红，看见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孩，汤沅愣了愣，耳蜗里的锐痛也忽然间轻了许多。 纷杂的声音重新涌进她的耳朵。 何初逢收回手，插进口袋，慢悠悠的坐到汤沅对面，依旧是很放松的姿势，背脊松括靠着椅背，冲服务生招了招手。 点了单，等服务生离开，他才转眸看向汤沅。 瓷白细长的手指，修剪整齐的透粉色指甲在汤沅的手机屏幕上点了点。 而后，收回。 汤沅下意识跟着他的动作点开手机，除了有张文华的信息，还有一条别人的信息。 来自于……何初逢。 他发过来的是一张照片，一个穿着墨绿色短袖扎着马尾的女孩，背对着他坐着，闷闷不乐的在吃蛋糕。 他拍的，是汤沅。 是刚刚的汤沅。 汤沅想问他怎么在这，又为什么要跟她打招呼，可看着何初逢冷淡的脸色，她又不知道要怎么问。 问多了，好像会显得她有点自作多情。 透粉的指头搭在抹茶蛋糕的盘子边缘，摁住，拖到一边，“不喜欢吃就不吃。”何初逢轻飘飘的说道。 刚刚张文华点到这了，汤沅也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意。 只能勉强吃了两口。 苦。 “两位您好，这是您刚刚点的草莓蛋糕西瓜汁还有冰美式。” 草莓蛋糕和冰镇西瓜汁，自然而然的被服务生放到了汤沅面前，刹那间她的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拒绝。 “算是你上次把我拍得那么好看的谢礼。”何初逢端起咖啡杯小小的抿了一口，琥珀一般透亮的眼眸悄无声息在汤沅耳廓外黑色的机械上停了一停。 西瓜的甜香不住往汤沅鼻子里钻，蛋糕也散发着甜腻的味道。 闻着就很甜。 她认真的向何初逢比划了个谢谢，低头含着吸管小小嘬了一口西瓜汁。 清甜爽口，一下子就冲淡了她口腔里残留的苦涩后味。 蛋糕只吃了一半，汤沅就被张文华三催四请的催上了楼。 临走时，汤沅冲何初逢晃了晃手机。 何初逢打开一看。 转账99。 都说了是谢礼。 汤沅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又发了一条信息。 汤沅:我才应该说谢谢，谢谢您出手相助。 那天，何初逢也是脑子一热就冲上去了。 他身边没有助理陪同，被粉丝缠的很紧，看到那个男人举起手，还是冲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他直接推开粉丝就冲了上去。 随后还去了警局，等他在警局里回过神，脑子里回想到的全都是那个女孩张开双臂牢牢将另外两人护在身后的情景。 像一只雏鸟。 一只瘦巴巴还胆子小的雏鸟，这是何初逢第二次见她时，心里所想的。 那当时她明明那么害怕为什么还要冲上去？ 他想不通。 只觉得那瞬间的她，很耀眼。 吴小姐好像有点不同了，或许是这个医生的缘故？ 汤沅的目光在这位心理医生身上停了停。 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偏瘦长相很斯文。 男性，光这一个性别能让吴小姐信任那也说明了他的能力。 汤沅拿出摄影机支好，期间吴小姐的双眼一直追随着她，有好奇但更多的是歉疚。 张文华接手了汤沅的工作，帮她支好沉重的摄影机，心理医生冲吴小姐点了点头，就坐到了摄像机外。 直播全程，露出的只有吴小姐的脸。 汤沅会在镜头外，她的对面，汤沅翻开采访问题匆匆扫了两眼就猛地合上，回头询问的看了张文华一眼。 为什么会是这种问题？ 张文华警告的看了汤沅一眼。 按上面的来。 吴小姐的案件不止她一位受害人，而愿意出面接受采访的只有她一位，一开始也都说好了，只问关于吴小姐，不暴露其他人，为什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张文华没给汤沅反悔的时间，直接打开了直播按钮。 一开始，画面里只有寂静。 汤沅不会说话，而吴小姐对面镜头却是紧张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频频看向画面外的心理医生，企图寻求帮助，而医生就这么平静的注视着她。 只用注视着她，就能带给她力量。 汤沅深吸一口气，合上采访本，扔到一旁，拿出手机，“吴小姐，抱歉，揭开你的伤疤。” “不，不用道歉，是我应该向你道歉，你差点因为我受伤了。”吴小姐的声音很温，有些怯。 直播间里涌进来了少量观众。 他们问的第一个问题就是，主持人为什么不说话？ 何初逢拿着手机看着安安静静的直播间。 太静了，就算直播噱头打的再好观众也不够多。 留下的都是真正关注此次事件的人。 “关于警察跟路人怀疑您跟嫌疑人是熟识一事，您怎么看？” 张文华一手扣住汤沅的肩膀，不让她妄动，一手举起手机，好让吴小姐能看到上面的问题。 吴小姐看了看他，又看向汤沅，“你怎么看呢？” 汤沅无声张了张嘴，用力的想要挣开张文华的手，凳子在地板上划过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声。 吴小姐默了默，“因为我跟他是一前一后进入酒吧的，因为我喝了一杯他递给我的酒，因为我在他企图禁锢我的时候没有第一时间反抗，所以这场强jian变成了我的蓄意勾引。” 汤沅双眼通红，肩膀上的那只手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是却轻而易举摁住了她。 因为她太懦弱了，她怕的太多。 她害怕自己反抗搞砸了这次直播会被辞退，她是一个残疾人，她听不到，说不出，如果被辞退她还怎么在这个城市里生活下去？ 所以她忍受，忍受别人说她是走后门的，忍受来来回回扛着机器奔波去记录那些名人八卦。 忍受着，被人利用，成为揭开少女伤疤的利器。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猜到了张文华找她的目的，她是默许了的。 吴小姐忽然笑了下，看着镜头外的汤沅说道:“我站出来不是为了以此博取同情跟钱财，我只是想要对那些跟我有同样经历的女孩说，强jian就是强jian，你们没有错。” 直播间的人数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汤沅低下头喉咙微滚，发出一声细弱沙哑的抽噎。 张文华时时刻刻关注着直播间的动向，看到人数飙升到十万?的时候，欣喜的转头，看到的却是汤沅苍白的侧脸。 他一时愣住。 直播匆匆结束，但留下的余韵迟迟在网络上发酵着。 何初逢关上手机，后仰陷进柔软的大床，静静地望着屋顶透亮的水晶灯。 也不知道她现在有没有草莓蛋糕。 汤沅安安静静的坐着，吴小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谢谢你，让我知道有很多人在帮我，这位记者的本意不也是为了帮助我们吗？” 张文华背对着汤沅把摄影机装进包里，装完这个装那个，就是不敢回头看汤沅。 他知道他没错，既然已经决定接受采访，那么为了博取热度，被人揭开伤疤也是必要承受的，可他没办法面对汤沅那种表情。 那种，让人感到悚然的死寂的表情。 “看这一次直播的后续热度如何再决定二场直播，那么先告辞了。”采访到此结束，张文华提着行李，跟吴小姐二人握手告别。 一只大手摊开到汤沅面前，“这是我的名片，如果汤小姐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心理医生偶尔也是需要拓展一下人脉的。” 他弯唇一笑，看上去像是在开玩笑一般。 汤沅紧紧握着这张名片，勉强笑了笑。 “抱歉，差点造成直播事故。”汤沅冲张文华晃了晃手机。 “没关系。”张文华心不在焉的回答道，眼尾扫了一眼汤沅膝上放置的白色礼物盒。 汤沅:照片jpg。 何初逢看了眼手机。 一块摆满草莓的草莓蛋糕，白瓷盘子的边缘，放了一个鹅黄色的陶瓷勺子。 这可不是酒店的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