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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无从开口,无法表达。褚怿深看容央最后一眼,毅然踅身而去。他真的走了,马嘶鸣在眼前,雪泥被铁蹄溅开的声音响在前方。他真的策马而去了,她却又后悔了,忍不住了。她还有那么多的话来不及讲。“大将军护完这天下后,要记得回来护我哪——”严风啸过耳际,容央的喊声利箭一样从后方迸射过来,穿透城墙外卷涌的风雪,穿透号角声下整装待发的戎行。一刹间,也穿透褚怿的心脏。褚怿勒马回头。大风猎猎,雪地里,容央狐裘飘舞,青丝凌乱,一张小而艳的脸上却绽着笑容,像冰天雪地里倔强盛开的牡丹花。容央想,她定是哭了,流泪了,因而此刻看褚怿,才会感觉他眼里也是有泪的了。作者有话要说:当初写文案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最终呈现出来的场景是这样的,再回头去看文案,好中二……言归正传,这一仗很不好打,大家做好心理准备哈。第121章、抗旨建德六月十二月的最后一天,石岭关以北的最后一个大鄞据点崞县失守,东部防线溃败,从各州集结而去的二十万厢军全军尽没。次年一月,西线亦传来噩耗,三十万金军铁骑在保、涿二州展开雷霆进攻,褚家五郎褚平、六郎褚定殉国。一日后,三郎褚清遗孤褚恒在战中阵亡,年仅十八。这一年冬天,汴京的雪下得特别紧,一场紧跟一场,不准这城中有片刻喘息的余地。午后的云间倒是射下了一束微光,光铺在忠义侯府飘飏的白幡上,灵堂前,三大口棺木齐整地摆放着——这是五郎、六郎以及小九郎褚恒戍边后的第一次回家。也是最后一次回家了。身着孝衣的褚家人站满堂外,檐前飞飏的白下,又是一片静默的白。容央披着狐裘从垂花门外走来,堂外人潮慢慢分开一条通道,容央一步步走过去,纷纷扬扬的纸钱下,施氏守着她的五郎,谢氏守着她的六郎,周氏守着她唯一的、再也不会醒来的儿子。文老太君还是拄着那根鸠杖,一声不吭地、垂低头站在灵堂中央。一缕缕青烟缭绕牌位,一盏盏长明灯微弱又刺眼,香炉里燃烧着麻黄纸钱,风一吹,灰烬掠过烧纸人的眉睫。一切都那样静,没有哭声,没有喊声,没有别人家守丧时的歇斯底里,呼天抢地,有的只是静默的相守和相送,只是一种近乎于认命的从容。容央再往前走,被一只手拉住,是同样披麻戴孝的褚蕙。她的脸上也是那样从容和镇静的神情,静得没什么生气。“没事。”她淡淡开口,不知是在抚慰谁。容央目光再次投入肃穆的灵堂里,声音发出来时十分艰涩:“……我去上柱香。”褚蕙沉默,松开她。容央只身入堂。忠义侯褚训膝下一共六子,而今,除却当年被文老太君撵出府门的褚四爷外,其余五个,都全部变成这一块块的灵位牌了。施氏、谢氏、吴氏都是跪着的,文老太君没有跪,她拄着那根拄了几十年的鸠杖,又佝偻又坚毅地站在那里,等容央上完香后,低声道:“总有难打的仗,打完就好了。”容央一愣,随后反应过来这也是在安抚她,也是在变相地说“没事”,让她不必害怕。眼眶骤然就红了,容央转开脸,极力压下那股悲酸。不能哭的,不应该哭的,可是眼前的一幕幕这样的清晰,这样的残酷。文老太君交握在鸠杖上的手微动,下一刻,来到容央跟前。容央忙要别开脸,文老太君已伸手过来,揩去了她眼角的泪。“没有我褚家守不住的城,打不赢的仗。殿下要信老身,信你的驸马。”天幕苍白,堂外大雪一样的白幡飘舞,文老太君深陷在眼窝里的双眼浑浊又坚定。容央扬起脸庞不再让眼泪夺眶,深吸一气后,点了点头。※离开忠义侯府,李业思送来一份急报,容央心脏本能地一揪。李业思看出她的慌张,低声道:“是恭穆帝姬和耶律齐的消息。”容央被揪起来的心又跟着一紧。褚怿临走前,派人去查探了赵慧妍在大辽时跟耶律齐的关系,因大金突然犯境,又是分东、西两线同时进攻,朝廷、军方都手忙脚乱的,以至这份情报被耽搁了不少时日。容央绷紧脸孔,做着最坏的打算,道:“捡要紧的说吧。”李业思不知她为何不愿亲自去看,侯府角门外虽然肃穆,但也并非没有闲人。李业思只能上前一步,低声道:“恭穆帝姬当年在大辽宫中的境遇并不好,辽王宠爱贵妃,又因当初求娶的本是……殿下您,故而对替嫁的恭穆帝姬十分冷淡。耶律齐是大辽皇帝最疼爱的小儿子,时常出入禁廷,跟恭穆帝姬有过一些私交,当年官家联金灭辽,大辽朝臣提议处决恭穆帝姬时,便是耶律齐亲自求的情,称留下帝姬,或可在关键时牵制大鄞……”侯府墙外,一片积雪被风吹落在地,街前来往的行人踩着厚雪,寒暄声、脚步声窸窸窣窣。容央揣紧袖中的捧炉,道:“逃离大辽时,她是不是跟耶律齐在一起?”李业思道:“起初是,后来耶律齐重伤,两人便走散了。”墙外一阵沉寂,少顷后,容央踅身登车,凛然道:“去恭穆帝姬府。”※赵慧妍坐在当日贺平远羞辱她的小阁里,举杯就唇,听府上的伶人在屏风前弹琴唱歌。唱的是南唐后主李煜的。“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赵慧妍坐的也是当日贺平远所坐的位置,喝的是那男人当日喝过的酒。蓟州大败,当家人贺平远难辞其咎,在朝廷罪诏下来的前一夜,自刎于他莺吟蝶舞、花团锦簇的将军府中。听说,他在拔剑前的那一刻,都还是搂着美妾在哼着歌、喝着酒的。贺平远死了,曾经可以跟褚家对抗贺家军没了,这世上又少了一个人来鄙薄她、羞辱她,她的身上也终于少了一块用来厮斗的砝码。他死得多么正确,多么及时,但是赵慧妍还是觉得,他死得太便宜了。死是一件那样庄重的事,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如此不起波澜?琴声婉转,伶人开始低哼曲调,预备着下一轮悲悲咽咽的高唱,丫鬟突然迈着疾步入内来禀:“殿下,嘉仪帝姬……”还不等禀完,阁门那边訇然一声,凛风从冰天雪地里扑卷进来,赵慧妍眯眼,看到猎猎翻飞的纱幔后,一袭狐裘、一脸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