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兄长

    皇宫肃穆，殿外站着百官。权奕独自一人推着轮椅走在中间，无声地从他们让开的一条直通大殿的道路前进。

    侧目，垂首……更加复杂的情绪更快的蔓延。可这里却不能像街市一样喧闹。

    上一次见到这位殿下，还是一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雄姿卓绝。

    整个风若国都知道，他们的这位襄王，如今不过是残废而已。

    权奕在上殿时，是让银鬼背着他走上去，现在又自己推着轮子到殿下，狼狈至极。

    他的兄长，如今风若的皇帝。权衡坐在皇位上，受着百官跪拜。

    权奕只是低下自己的头。

    “臣弟身体不便，无法起身跪拜，望皇兄恕罪。”

    “别说这样的话。”权衡亲自走了下来，手放在权奕的肩膀上：“你是为了风若的江山社稷，就是为了朕！从今往后大内皇庭包括朕无人需要受你的大礼。”

    “谢皇兄。”

    权奕有些年没见过权衡了，不过他这皇兄倒是一点儿都没变。

    他们是亲兄弟，只差三四岁。

    权奕长得像父皇，即便眉眼之间生得像母后一样的桃目如丝，也难掩他同父皇相似的狠戾杀气。

    而权衡从来都是像母后那样江南女子般的温婉书卷气，气质柔弱，可那一双如父皇般的眼睛，却阴狠得像是能淬出毒来。

    如今的权奕面罩黑布，明明是大获全胜的他却像是败军之将，已经没有了当初气宇轩昂的样子。再看权衡历经了数年的朝堂历练，帝王威仪不怒自来。

    明面上一副兄友弟恭，君臣互敬的样子，谁知道私底下是怎样的算计。当初皇帝驾崩时，也不是没有朝臣提议权奕。毕竟一个军功卓越的皇子，自然要比深居军后的太子要服众。

    但当时，权奕早就远离京城，就连权衡登基的时候，他都不曾回京。

    太监宣读圣旨，权奕的封赏琳琅满目……直到太监呈递上来一副花名册，众官之间的气氛才有了些微妙的转变。

    谁都知道那上面写着什么，众人局促不安，但都默不作声。

    之前是忌惮襄王功高盖主，怕日后有什么变故，一念之差便是株连全族。如今是不想让自己视为至宝或是筹码的坤泽，嫁给一个残废白白作害了半生。

    权衡拿起册子随意翻了翻，只是做做模样，随便丢回给太监。

    皇帝或许早做了决议。

    “许中书家的嫡次子……刚及笄吧？”权衡提道。

    京城的名门贵族家的坤泽大多会在及笄前后便定下婚约，许治忠如今位列三省，跟他同位的另一位中书令家里的孩子跟他家的年纪相仿，求亲的人都快把门槛踏破了。

    可许治忠位列三省，他的女儿是皇帝后宫新宠……但除了皇帝其他人，是没有人敢同他结亲的。

    “朕还是记得些的。”权衡话锋一转，问许治忠：“朕所言可是？”

    若是又有个孩子嫁给权奕，那他许家的权力可真就要攀上天了。

    “全凭皇上安排。”

    “爱卿倒是一点也不推脱。”

    权衡说这话时看不出喜怒，许治忠不敢妄自揣测。

    许治忠冷汗直流，说道：“臣不敢。”

    权衡笑了，摆摆手让他起身：“朕说笑的，权奕的婚事还是权奕自己做主的好。”

    六年了，权奕也无所谓这种儿女情长的事情。皇兄所要的也无非是个名头而已，那便就遂了皇兄的意。

    “三日后，再办庆功宴吧。退朝。”

    许治忠只觉得双脚发软，权衡突然又提到了他的名字。

    “许中书，朕有事相商。”

    “是……”他声音有些许发颤，没有人在意。

    尚书房内。

    一盏热茶被宫女递到许治忠面前。权衡翻阅手中奏章，头都没有抬一下。

    权衡合上奏章，抬头看着许治忠：“许嫔只这一个嫡亲，朕也只有奕儿一个兄弟……”权衡将手中的奏章砸了下去。“委屈你了是吗许治忠？”

    “臣不敢！”许治忠又跪了下去。

    “不过是儿女婚嫁，长兄如父，朕自然是要为奕多cao心些的。”权衡靠在椅背上：“倒是爱卿，踩着庶子的尸骨活得如此光彩了，也该为朕解忧不是？”

    权衡又翻起一本奏章：“滚。”

    许治忠几乎是连滚带爬地离开了皇宫，快马加鞭乘车回到了府上。

    他知道皇帝的意思，他一个前朝的官，在新朝爬得这么高。为的就是朝堂上下没有人敢同许家站队，除了一个庸众女儿嫁入了皇室，只有一个坤泽的女儿了。

    为什么自从那个逆子之后，他们家就再没一个乾元。皇帝三日后才举办庆功宴，明摆着就是让他们带着适龄的孩子去，给襄王择妻。

    皇帝那番话说得足够明白了……逆子，真是一个逆子，死了化成灰还要害死他们吗？

    圣旨可要比他早到了不少，等到许治忠回来时，许安锦已经不知道要自尽了多少回。

    “母亲，还不如让我死了，我死也不去。”

    许治忠回来就看到了如此一幕。

    “混账！皇上有名册，你是想抗旨害了全家不成？”

    许夫人心疼孩子，更愤恨许治忠：“满皇城那么多名门贵族的坤泽，为什么偏偏要是安锦！”

    ……

    “安锦和那孽障长得一点都不像，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许治忠安慰自己的夫人，可是他也早忘记了那孽障究竟是什么模样，每每回想起来，只能记得他可恨。

    “锦儿再怎么说也是坤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