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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颇有些得意地邀约,“我随车带了好些小玩意儿,皮影呀、双陆呀,还有鹤格,回头有了空闲咱们一处顽。”她看上去还是小孩子脾气,这样的性格和长相,想来大受男人欢迎吧!秾华羡慕她纯质,可惜各为其主,否则真可做密友。持盈见她话少,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问:“阿姊平日做什么消遣?我在乌戎时不成器,和宫娥打马吊被活捉过好几回。阿姊斯文人,必定每日读书做女红罢?”秾华笑道:“也不尽是,偶尔自己演傀儡戏,玩皮影什么的。”“那好极了,咱们两个凑在一处还能演一台戏呢!”她喜笑颜开,因人生得娇小,坐在官帽椅上脚尖还未及地。腿荡啊荡,裙子没过脚背,飘飘然扫过青砖。挨过来一些,细声问,“阿姊以前听说过官家么?不知官家长得怎么样。”听自然听说过,一国之君,桀骜又残忍,总归生了一副刻薄的面相。她想起宴春阁午后做的那场梦,那个朱红纱衣的人到现在都叫她心生恐惧,也许殷重元就长得那样吧!她慢慢摇头,“我听我孃孃零星说起过一些,究竟如何,不得而知。”持盈端起茶盏抿了口,眼波从碗口上方漾出来。润了润嗓子,复又把盏放回香几上,“我听说官家不爱说话,我常想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如何治理国家呢,言官顶撞他,他怎么反驳?难道写下来么?”秾华笑道:“不爱说话罢了,又不是哑巴,别人骂他还不知道回嘴么!我看大钺在他治下富庶得很,想必是位了不起的人物。”持盈笑吟吟望着她,“阿姊喜欢官家这样的人么?你说官家会选谁做皇后?”她倒是不带拐弯,秾华一下子被她问住了,含糊道:“谁做皇后,真说不好。倘若官家册封的是meimei,我日后便要多仰仗meimei关照了。”持盈连连摆手,“断不会是我的,我倒觉得官家会看上阿姊。阿姊长得多美啊,我从小到大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儿。我在乌戎时,大内个个说我好看,害我信以为真了。可今天见了阿姊,才发现自己半点女人味也无。阿姊坐在这里像一幅画儿,官家一定喜欢你。刚才阿姊说的话我少不得也要说一遍,要是阿姊掌了凤印,千万要看顾我些。我若有哪里不足,阿姊莫生我的气,我年轻不懂事,阿姊只管教导我。”可见是不相上下,至少在她眼里,自己算得上是个劲敌,否则不会说得这么圆融。女人在一起,要显得懂礼数就得相互吹捧,有来有往才是道理。她夸你,你生受了,这是你失态。必须夸回去,两下里都得宜,才能各生欢喜。秾华就灯看她,少女的皮肤光洁,踏上和亲路前开了脸,细小的绒发汗毛都清理干净,越发像美玉拂了尘,光鲜得直达人心。“宫廷是个沉闷的地方,进去了就被困在四方城里。meimei天质自然,同你在一起心里格外舒称。官家在前朝为国事繁忙,回了禁庭必定愿意松泛些,我若是他,怎么不选你?”她抿嘴浅笑,转而拍拍她的手道,“咱们都别猜了吧,宫中自有考量。官家仁孝,上面还有太后,咱们盘算得再好,终归要听人家的意思。”持盈点头不迭,“阿姊说得很是,反正寸步留心总没有错。我一向大喇喇惯了,担心入宫后惹得太后和官家不快,阿姊要是察觉哪里不对,千万提点我。”秾华与她周旋半天,说的都是无意义的场面话,也弄得口干舌燥。正想问她在不在这里用饭,她身边女官进来道了一福,凑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跳下官帽椅叹道:“叨扰了阿姊半天,我该回去了。这几天路上颠簸睡不好觉,叫医官开了方子,每日早晚都要喝上两碗,真是苦不堪言。明天咱们一同入宫,还有再见面的时候,今日就先告辞了。”她出门下台阶,回身挥了挥手,“阿姊留步,早些歇息,否则明天眼下有青影,就不好看喽。”秾华含笑送别,看她出了垂花门才转回屋里。这时黄门络绎送食盒进来,金姑子搀她落座,低声道:“这位公主不简单,小小年纪这样会说话,长公主要小心,千万不可和她交心。”她哦了声,“金jiejie怎么看出她不简单?”金姑子拿巾栉擦了银箸递给她,“我们在宫中见的人多,单看容色就能猜出七八分。琴台公主眼神闪烁,不似长公主从容不迫。这种人太过活络,即便没有歪心思,也在坏与不坏的边缘,难有真心。”秾华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拐着弯说我眼神足,盯人能盯出个窟窿来。”几位女官闻言吃吃笑起来,弦儿绷得太紧了,难得有舒阔的时候。她略用了几筷姜豉,叫人翻黄历来看,喃喃道:“从建安到这里走了五十七天,先生应该已经到了……”转头问佛哥,“有没有人来四方馆打听我?”佛哥说没有,“公主在汴梁有旧相识?”秾华道:“不是旧相识,是我在家中时的西席。他和我约好的,日后若是有人自称崔竹筳,想办法通报我。他有智,可以帮我大忙。”佛哥道是,侍候她用罢了饭,早早歇下了。第二天一早,四方会馆外人声鼎沸,宫内派遣的仪仗到了,各色宝扇、华盖乌泱泱排出去老远。秾华梳妆完毕出门,穿着绯绣衫的内侍架起云文步障送她上厌翟②。她掖起袖子登车,入帘那刻似有察觉,向远处楼宇眺望,勾片栏杆前有人背对朝阳站立,身后光华万千。她顿了下,那身形只消一眼就认出来,是崔竹筳。看来他早就到了,没有立刻来找她是出于谨慎,毕竟她刚到大钺,一言一行颇受瞩目。原本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只要他在,不论远近都让她觉得有了根底。她长出一口气,收回视线入车内,待坐定了扭头看,琴台公主的红纱步障也从馆门上出来了,两班卤簿一前一后相随着,浩荡往皇城而去。见分晓的时候要到了,她正了身子端坐,拳头在大袖中用力握紧。今天或许能见到殷重元,可惜暂时不能奈他何。入宫闱不得带兵刃,要先安顿下来才好周旋得开。其实她心里急得很,最好立刻解决。但弑君于大庭广众下,大绥难逃干系。让后继之君以此为由起兵南下,高斐的御座还没焐热,仓促迎战怕能力不够。她一时又感觉心慌,要让人消除戒心不容易,她入禁庭是充钺帝后宫的,宫中的女人哪个不是他掌中物?万一要御幸,她又怎么应对?她压着领口,听见心在胸腔里跳得通通作响。其实见孃孃时她就已经想过,当时下了狠心,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可是真的事到临头,又觉得一脚踏空了。她再有主张也是个年轻姑娘,前途是康庄还是遍布荆棘,她已经说不清了。钺国的皇城同绥不一样,绥是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