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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写着他名字的墓碑,仰面任由这冰冷的浊雨落在脸上。十五年前,他也才十七八岁,因为沉稳持重天赋卓绝,他早早跟着上一代天枢学习,是这一代最早确立下的七星长老。那时候的司徒道主也很年轻,才二十七岁。司徒黎生得面嫩,性格活泼热情,只有鬼剑出鞘的那一刻,才会露出锐不可当叫人肝胆俱裂的锋芒。那一天也是这般的昏黄,不见天日,仿佛天洪裹挟泥沙俱下人间的末日。司徒道主秘密召见了他,对他设下诸多考核,说有一个极其艰巨的任务,只有通过考核的人才能完成。就算再沉稳,少年人心性里的英雄豪气也促使他产生一种舍我其谁的自信。他当然通过了,而且完成的很好。司徒道主很满意,对他说:“你很好。当年我坐上道主之位时,也像你现在这么大。一转眼就十年了。你知道,我是怎么当上道主的吗?”“据说很多年前,天道流可以和神灵沟通,想要成为道主的人必须通过神灵的审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神灵忽然再也没有来过。此后想要当上道主,就要得到七星长老的支持。司徒道主是得到了长老们的拥护。”司徒黎笑了,年轻活力的眼睛里却显出一丝晦暗,看着他说:“不是。那时候道主都要选择德高望重之辈,七星长老也是。天道流暮气沉沉的,和现在不大一样。我和伙伴们一起偷偷下山闯荡江湖,偶尔发现一个秘密——我们的道主做了违背良知的事,害死了很多人。于是,我仗着武功好,跑回无名天境去见他。他看了证据痛快承认了,我就杀了他。”他永远都记得,司徒黎当时的表情,好像是在笑,却又像是悲哀。那悲哀不是替被他杀死的道主悲哀,更像是为一种轮回的宿命而悲哀。当时天枢不明白,现在他的眼里却也出现了同样的悲哀。司徒黎说:“因为道主突然死了,我的武功最好,我还很聪明,还是个公正不阿的好人。同时很多人都觉得,上了年纪的人太保守太庸碌了,需要年轻人去改变天道流。于是我就当了道主。”彼时,他听到司徒道主对自己说老道主的死因,对于知晓这样的秘辛,心里轰然不安。紧接着,让他更不安的事情来了。司徒黎抚摸着随身佩戴的鬼剑,眼神复杂,不舍又叹惋:“这把剑传说是用封印了很多恶鬼的玄铁打造,本来是那个人的佩剑。他创建了天道流,又放弃了天道流。最后,只留下了随身的佩剑,作为印信。从前我不明白,神灵为何如此无情,现在却忽然明白了。因为那个人或许觉得,天道流不该有道主。所以他不做这个道主。”“谁能是天道之主?天道怎可有主?有了主人的天道,岂能公允?”一句接一句砸向他,砸得他昏沉茫然。那把鬼剑就从司徒黎手中到了他手中。“天道流不该有道主,道主这个称号,就从我这个弑杀道主之人终结吧。”“从今以后,七星长老共同执掌天道流。”那把鬼剑饮了主人的血,却还是冷的。他杀过很多恶贼,手中的剑一直很稳,那天走进昏黄的天穹下,却冷得浑身发抖。司徒黎脸上带着释然的笑,看上去还像个未被人世改变的少年。他就这么笑着,回忆着什么,等到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司徒信回来。告诉他,带着孩子和鬼剑走,永远也不要回来天道流。“让他做个普通人吧,普通的好人。”不明就里的司徒信只以为有人杀死道主意图叛乱,含泪忍痛带着三岁的少主逃亡,一路被天道流的人追截。天道流的人是真的觉得他是叛徒,杀了道主,劫持幼主,更是盗走鬼剑。唯有天枢知道真相,可他只能沉默。直到这时,天枢才真的知晓了天道流,知道他们都是如何做事的。表面的一群人在追捕司徒信,想要救回孩子。暗地里有一群人,对于叛徒执行必杀令,根本不希望司徒信回来,纵使牺牲少主也只要找回鬼剑。天璇因为亲眼目睹了父亲死在司徒黎手中,一直想杀少主。而天枢为了让司徒信带着孩子顺利逃走,也带人乔装混迹其中,名为追杀实则是牵制天道流的人。局势混乱得,谁也不知道谁是谁的人。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执掌正义,无愧于心。所有人都警惕邪恶的可怕,有多少人明白正义的可怕?十五年后,三千雪岭之下。司徒信被假鬼剑一剑穿胸,和当初的司徒黎一样,死在他收养的孩子司徒铮怀里。不知道临死之前是不是想起了小时候,他也是在街上流浪,忍饥挨饿被欺凌。偷偷下山的司徒黎迷路了,让小乞丐带路。“我给你钱,你给我带路。”他害怕得直发抖,小声嗫喏:“少爷我不要钱。”“那你要什么?大点声说,没吃饭啊你。”被提醒才发现饿得快晕过去了,小乞丐吸吸鼻子:“能不能给我半个馍馍?我给你带一天的路都行。”“你多大了。”“十岁。”“哇,跟我一样大,你怎么瘦得像个七八岁的小猴子。要不这样吧,我管饭,你帮我带路,带三天,不行太短了!一个月吧,三个月……啊不管了,以后再说。”司徒黎给了他司徒信这个名字,他弄丢了司徒黎的孩子,逃亡路上收养了另一个乞儿,给了他司徒铮这个名字。司徒信送走了司徒黎,司徒铮送走了司徒信,就像一个圆。若是有浩淼的宇宙意志居高临下看见这一切,就会发现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司徒黎杀了天璇的父亲上一任老道主,天枢奉命杀了司徒黎。司徒黎死的时候,隐瞒了司徒信。司徒信临死之前,也隐瞒了司徒铮。于是,司徒铮走到这无名天境,走到天枢面前来,问出这种种无可言说的真相,看见这最开始的起笔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