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替罪羊与献祭者
124 扎里亚季耶音乐厅，位于莫斯科的心脏地段，距离克林姆林宫仅一步之遥。苗子文拿着一张苗青山给的肖斯塔科维奇音乐会门票，带着一个棘手的消息，匆忙从家中赶过来，到的时候演出已经开始，古典音乐会对观众要求严格，他只能焦急地在外面等待。 原本苗子文在家里好好拾掇了自己，穿上熨得笔挺的衬衫西装，往头发上喷了摩丝，对着镜子把一缕缕卷曲的发丝整理成完美的弧度。他哥说，晚上音乐会他会跟一个重要的“合作伙伴”一起去，顺便让他们见一面。 这种似曾相识的语气和情形，让苗子文想到在香港时苗青山带他见Celine的那次。他哥为了达成合作目的和“利用价值”从来不惜代价，虽然他知道这不是出于真心，但经历多次之后有时也会怀疑，对苗青山而言真的存在“真心”吗？ 他当然要去见，要拿出自己最好的状态去会一会这个厉害角色。 就在苗子文准备出门时，门突然被敲响了。来的是他们蹬大轮团伙中一个从瓦西里那边借来的小弟，他慌慌张张地问苗子文“老D在不在”，苗子文说他哥出去了，有什么事，那人犹豫了下，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苗子文。 苗子文听完，立刻狂奔赶去音乐厅，精心打理的发型都被风吹乱了。他在门外来回踱步，听着里面优雅的交响乐心情却无比烦躁。一是他哥知道这事一定会很生气，二是他耽误了时间没能准时入场，导致他哥要跟别人单独坐在一起听半场音乐会。 终于等到中场休息，苗子文远远看见苗青山旁边坐了一个金发女郎，扎在心里的回忆画面瞬间浮现上来。是她。 他心情复杂地在苗青山身旁的空位坐下，一坐下便凑近苗青山耳边低声说，“哥，出事了，刚才……” 苗青山转过头来，鼻尖几乎拂过他的唇，一双被古典乐浸润得仿佛温柔许多的眼睛，安静凝视着他，“等等。”苗青山打断他急促的话语，伸手拂过他头顶凌乱的发丝，把翘起来的几缕头发捋顺了，才不急不缓道，“说吧。” 苗子文被他哥的动作弄得顿住了几秒，像定格了一样，只有心跳在狂敲，他重新整理了一下思绪，“一撮毛偷偷跑去蹬大轮儿，还带了几个我们的人，在车上跟另一伙人对上了，一撮毛非要硬拼，开了枪，对面也有枪，我们有个兄弟被打死了，是瓦西里的手下。” 苗青山听完脸色变得凝重，放在座椅扶手上的手攥起来，“他竟然有胆子单飞，看来是活腻了。那伙人是哪儿的？” “不清楚，说是北京口音，应该也是蹬大轮儿的吧。”苗子文说。 “北京口音……”苗青山喃喃道，将头转向另一侧，看向正在听他们对话的玛琳娜，“你知道吗？” 玛琳娜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红丝绒礼裙上方白皙的香肩微微上耸，“我也不认识，应该不是伊戈尔的人。” 苗青山的拳头在扶手上使劲一锤，“谁知道是蹬大轮儿的还是雷子啊！” “瓦西里那边也要一个说法，毕竟一条人命……”苗子文倒没想过那伙人可能是警察，只觉得这件事不管怎样都不好收场了。 他听见一声似乎很随意的轻笑，来自他哥旁边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女郎。 “这不正好吗，我们本来也打算让那家伙给‘老D’顶罪，现在他又自己干了一票，更是坐实了。你可千万别让他被警察逮到，懂吗？” 她的中文水平超出苗子文的预料，而更让他震惊的是她话语里和举手投足散发出的冷酷和运筹帷幄。苗子文这才注意到，她露在礼裙外的手臂和肩背覆盖着最紧实精健的肌rou。看似精美的花瓶，竟是锐利的杀器。 苗青山的怒气收敛起来，随着台上乐团就位，拉开下半场帷幕，他抬起嘴角，靠在座位背上，语气轻松地对苗子文说，“子文，没事，回去再说，听音乐吧。” 玛琳娜微微前倾偏过头，金色长发如瀑坠下，她朝苗子文眨了一下眼睛，笑容和声音一样凛冽清凉。 “我叫玛琳娜，很高兴见到你。” 125 玛琳娜那边动作很快，俄罗斯警局里有不少她的人。克格勃解散后原来的特工分散到各个组织，因此冰山的势力也渗透进当局的动脉里，篡改记录和翻供轻而易举，就算北京来了人也会发现，所有线索指向K3劫案的主谋老D就是一撮毛。 但苗青山没料到一撮毛会害死瓦西里的人，这让他跟瓦西里之间的账又多添了一笔。要是没这事，兴许还能把一撮毛扔到西伯利亚监狱里苟延残喘，但如今，他是非死不可了。 闯下大祸和被当作替罪羊的一撮毛却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公寓里跟赵娜温存缠绵，畅想着要拿着这大笔钱去哪里逍遥，这时接到了苗青山的电话。 放下电话，一撮毛坐在床头叼着烟扬眉吐气道，“我就说他不会拿我怎么样，好歹老子也出了不少力，那小子又不是我打死的，大不了赔点钱嘛。” 赵娜眉头紧皱，颇为担忧，“他说什么？” “说谈谈分赃的事。”一撮毛深吸了一口烟，“上次抢了那么多，分给我们就一点点，要不然我也不会自己动手。不过这回也是借了他点武器和人手，分他点也是应该的，老子可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不过接下来合作怎么分，是要重新谈谈了，哼。” 他的信息素就是这股呛人的烟草味，赵娜是beta，闻不到他的信息素，他吻上去把烟味喂给她。 “我们还是快走吧，他们不是好惹的。”赵娜有些不好的预感。 “老子也不是吃素的，”一撮毛依旧自信满满，“你在家等我，去去就来。” 赵娜叹了口气，嘴里弥漫着干燥苦涩的味道，“我也去，说好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分开的。” 一撮毛把她紧紧圈在宽阔的怀里，甜蜜蜜地说，“好的老婆。” 126 苗青山跟一撮毛约定的地点在一座废弃教堂里，砖红色的外墙被茂密的爬山虎覆盖，穹顶上有色彩艳丽的宗教绘画，阳光透过琉璃窗在祭台洒下一道斑斓的光束，幽静中任何响动都清晰可闻。 听见渐近的脚步声，就知道来的不只一个人，苗子文看到跟在一撮毛身后穿着鲜红外套的身影，心头闪过一丝类似悲哀的情绪。但他哥下达的指令他不会犹豫，放在背后的手紧握住匕首的刀柄。 四人分立在台上光束的两边，表面平静的对峙下暗流涌动。一撮毛不知死到临头，依旧用那副自来熟的语气跟苗青山套近乎，苗青山敷衍了几句，绕到正题，“我手下被你害死的兄弟，你打算怎么赔啊？” “你说要赔多少吧。”一撮毛说得豪气冲天，好像不管苗青山开口要多少他都不会眨一下眼。不过是一个小喽啰，一撮毛觉得苗青山这样重利益顾大局的聪明人不会为了这个为难他。 苗青山看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嘴角向上抬了抬，露出一个玩味的笑。 “你的命，怎么样？”苗青山边说边向苗子文眼神暗示，“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苗青山说话时，苗子文已经开始行动，藏在身后的利刃出鞘，如一道闪电般直直向一撮毛刺去。 毫无防备的一撮毛在听到苗青山开口说的话时完全僵住，而他身边的赵娜却在苗子文动手瞬间，迅捷灵活地移动至一撮毛身前。 苗子文和赵娜在耀眼的光束中交锋，赵娜身手自然不如苗子文，但她的动作出人意料，她没有进攻或者防御，而是在极其短暂的刹那间，将自己的脖颈迎着锋利的刀刃撞上去。 刀锋划过脆弱的血rou动脉，鲜血迸射飞溅，开出一朵灿烂的血花。 赵娜转身看向一撮毛，脸上溅满血迹，跟外套颜色一样鲜红。飙血的咽喉再也发不出声音，她对一撮毛做了一个口型——“走”。 随后便像一只断翅的蝴蝶、残破的玩偶，在明晃晃的彩色光芒中，坠落向祭台的地面。 苗子文因这突然的状况震惊得动作停滞，连苗青山也一时没反应过来。一撮毛用尽全身力气转头就跑，苗青山拔出枪连开几枪却没有命中，他纵身一跃从一扇没有玻璃的空窗户翻出去，在地上滚了几圈，继续疯狂逃命。 在逃跑时一撮毛彰显出作为A级alpha超强的身体素质，连苗青山和苗子文一边释放信息素一边追击都没能追上他。 苗青山气急败坏地对着空地开了几枪，交代苗子文去处理赵娜的尸体。苗子文返回教堂，赵娜安静躺在地上，阳光映照下，鲜血和红衣艳丽如火，她的眼睛在斑驳血迹间大大睁着，瞳孔虽然涣散，可似乎还有强烈的情绪残留在里面，这是苗子文在这双清冷幽暗的眼里，看到过最明亮的神采。 他突然想起赵娜说过，她其实早已经死了，之所以还存活着是因为那个人的陪伴和爱。即便那个人曾经杀死了她一次，如今她却愿意为他献祭自己的灵魂。 苗子文伸出手将她的双眼阖上。微尘在空气中漂浮飞舞，如同蝶翼掉落的鳞粉，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127 一撮毛的逃跑让苗青山感到愤怒，他痛恨背叛，也厌恶让女人替自己挡刀的怯懦行径。但一撮毛这个人不仅擅长虚张声势，还特别擅长逃跑，苗青山不得已求助了玛琳娜。借助玛琳娜的人脉，只要他还在俄罗斯境内，就能很快揪出来除掉。 玛琳娜看出苗青山很在意这次失误，微笑着说，“我可不会白白帮你哦，得有个交换条件。” 他们之间的关系是没好到可以无偿帮忙的地步，苗青山淡然道，“你说。” 玛琳娜欣赏着他脸上的冷漠高傲，慢慢凑到他耳边，“我想看看雪莲在硝烟中绽放的样子。” 苗青山愣了愣，从玛琳娜挑逗的眼神里读懂了她的意思，眯眼想了会儿，无奈地轻叹一声，“我倒是无所谓，只是我家小狗又会生闷气。” 玛琳娜手下的人不出三天就在俄罗斯大使馆发现了一撮毛的踪迹，埋伏在外的狙击手一枪击中了他。 苗青山得知消息，先是疑惑了一下，一撮毛去大使馆做什么？ “你猜得没错，他之前对上的那伙人就是北京来的警察。他跟警察联系了，看来是想出卖你，跟你同归于尽。”玛琳娜说。 苗青山原以为他会灰溜溜地逃出境，却没想到他还有这种魄力，还真是低估这家伙了。 “不管怎么说，北京的人盯上你了，他们没俄罗斯警察好糊弄，接下来低调一点。”玛琳娜逼近苗青山，拉着他的衣领拽到面前来，用寒气十足的雪莲信息素将他笼罩。 苗青山知道该兑现之前的承诺了，忍耐承受住来自另一种S级信息素的压迫，“轻点，我还想能早点回家。” 玛琳娜觉得他这人矛盾别扭得有趣，利益至上似乎只是表面，而他的冰山之下又藏着什么？从第一次见到苗青山，她就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探索和征服欲，忍不住一再试探他的底线，想看他露出隐藏的一面。 玛琳娜优雅地咬上去，仿佛是一个吸血鬼女王赏赐给凡人的初拥。 而苗青山只是心不在焉地想着，这临时标记要过多久才能消散，他家小狗不会趁他不在的时候又跟那小妖精厮混吧。 128 赶到大使馆的崔振海，只见到中枪后奄奄一息的一撮毛。在疾驰向医院的车里，一撮毛将一张沾染血迹的皱巴巴的纸条塞给了他。纸条是一家叫巴吉托面包店的收据单，背面写着一串串数字。 崔振海听见他的小声念叨什么，凑近了隐约听见，好像是在喊“娜娜”。 “娜娜是谁？”崔振海急切地问他。 一撮毛已经说不出话来，闭上眼睛时两行泪水从眼角滑落。 —— 本章注释 1）古典音乐会一般比较严格，迟到了要等曲目间隙或者中场才能进入，子文迟到还能进场并且和哥哥大声喧哗是不太合理的，俄罗斯又是这么崇尚古典音乐的地方，所以这里稍微改了下。（被苗青山用门夹头的大哥：谢谢保住我一条命） 2）雷子，犯罪分子对警察的蔑称，流氓团伙的黑话。（诶嘿，好不容易有点原作元素了） 一撮毛娜娜也算是双死HE了…… 写得有点仓促，不知道表达到位没有，回头修文的时候可能会再补充一下这部分，也可以当作是留白给大家脑补 女王大人标记喵青山这段一笔带过了，对他来说这确实不算什么，重点在于小狗在这期间干了什么，嗯，这会是下一章的高能重点。